觉醒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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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公寓/泊秦淮】小街

《公寓更新》by   @Emanon 


 

1

送走最后一个学生,韩沐伯走出他的提琴教室。小街上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了,他四下环顾,正要锁上大门,忽然听到路灯光线所不及的角落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窸窣,像是刻意隐藏的脚步声。

他有种怪异的预感。还未等作出判断,一个人影忽然从行道树的背后窜出来。

“等等!”

一个熟悉而又恍如隔世的声音。

韩沐伯本能地顿了一秒,而后飞快地拉上大门试图把那个人挡在外面。

“别!”那人敏捷地在大门合拢前伸进一只胳膊,“老韩,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韩沐伯心想。

“帮个忙!”

来人的胳膊固执地横在那里扳着门板,两人僵持了几秒钟。韩沐伯脑海里无数次闪过“夹断算了”的念头,最终还是松了劲。

那人推门而入,卷进一丝街上桂花树的香气。

“你来干嘛?”韩沐伯脸色不是很好看。

来人把手塞进鼓鼓囊囊的外套里,小心地掏出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尽量真诚地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个……还有救吗?”

是一只兔子,准确地说,又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韩沐伯端详片刻,嗤笑一声:“秦奋你长能耐了啊,这么只刚成精的兔子你都不放过。”

秦奋的表情立刻精彩起来:“不是,韩沐伯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之前那事就是个误会!这只兔子……”

一肚子的慷慨陈词被韩沐伯挥手打断:“黑户吧?”

秦奋撇撇嘴,忍下了一肚子不爽:“……是。他四九年冬天成的精,没赶上最后一拨上户口。”

好在韩沐伯似乎挺喜欢这只小兔子,轻轻拎起来抱到自己怀里,撸了两把毛茸茸的兔耳朵:“比你可爱多了。”

“……”

 

 

2

全套施救过程结束已经到了后半夜了。韩沐伯收敛了灵力屏息而坐,在提琴教室的灯光下显得面色尤为苍白。

“我说老韩……你没事吧?”

韩沐伯摇摇头,缓缓起身:“我去睡觉了,兔子留下,你可以走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喂!老韩!……我不走!”秦奋在他身后嚷嚷,见人并不打算理他,情急之下突然冒出来一句,“兔子留下……明明我也是兔子!”

韩沐伯上了半截楼梯地背影明显地顿了一下,似乎没忍住笑了出来。

“同人不同命……”秦奋嘟囔着坐下来,仔细端详着刚刚经历了一遭凶险的小黑兔,“子墨啊,这回为了你,哥这老脸可都搭出去了。你可千万要快点好起来啊。”

小毛球趴在垫子上似乎睡得正香,多半并没有听到秦奋的话。

秦奋似乎并不介意,摩挲着秦子墨的耳朵絮絮叨叨地接着说:“多亏我前一阵已经发现老韩在这里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还有谁能救你。不过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我也想不出什么借口来找他。这么一说我还得谢谢你了……但我可没说你去招惹那只九命猫这事办得对啊!你说你一个黑户,自己心里没数吗?都快国庆节了,妖管办那帮人查得正严呢,你小命不想要了?我跟你说哦,这次要不是我……”

“秦奋!”

突然被点名的兔子精吓了一跳,耳朵差点冒出来。他一回头,见韩沐伯换了一身印着提琴图案的深蓝色老干部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楼梯上,左眼的美瞳取了下来,露出了平时不为人所见的金色瞳孔。

“能不能别逼逼了?大半夜的磨磨叨叨,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复读机成精了呢。”

“……”

韩沐伯说完便又扭头上楼,秦奋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蹿起来几步冲到他眼前拦住了去路。

“干嘛?”韩沐伯退了退,往下面台阶错了一步。

“你说干嘛?”

“哎哎,我警告你啊,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内强x也算犯法。”

“强你个鬼!”秦奋也没好气起来,“你自己算算这次躲了我多久?要不是我拼命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就躲下去了?”

“你不还是找着了么?”韩沐伯抱着双臂,眼神毫不退让地迎上去。

“有劲吗?”

“有。”

“你……”

韩沐伯绕开气滞语塞的秦奋,迤迤然上楼关门一气呵成。

“……上辈子欠了你的!”

 

 

3

第七天晚上,秦子墨终于在韩沐伯学生锯木头一样的琴声中,躲在二楼房间里重新化了人形。秦奋则轻车熟路地从韩沐伯的衣柜里翻了几件衣服裤子给他套上,好像丝毫没有和屋主人客气的样子。

不多时韩沐伯下课了,他来到楼上,看到的是一个大眼睛男孩正在秦奋面前低头认错的一幕。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看你把人吓的”,韩沐伯一边拉架,心里想的却是,这小黑兔头发真多。

“我吓他?他吓死我了好吗?”秦奋越说越火,“我哪次说话他听了?”

“你能好好说话吗?你这么吼人家谁要听你的?”

挨了半天训的秦子墨悄悄往听伯哥那边挪挪屁股,抬起眼睛叽里咕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莫名感觉这个场景像极了孩子爸妈,一个发火一个拉架。

“好了,这次记住就行了”,韩沐伯用总结陈词的语气说道,“子墨到楼下来,康复训练。”

秦子墨听了如蒙大赦,赶紧跟在他伯哥后面溜了。

 

 

4

初秋时节,窗外的桂花已经开过了第二遍,淡淡的花香和细弱的虫鸣让夜色显得格外静谧安宁。

韩沐伯坐在秦子墨对面的琴凳上,手掌贴着他的额头,如一股沁凉的泉流般汩汩流进他烧灼的经络。

“伯哥”,秦子墨此刻觉得神思清明,好像聊聊天也问题不大,“你和奋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应该已经很久了吧?”

“呵”,韩沐伯翻了个白眼,思忖片刻,“不记得了。反正千八百年有了吧。”

“那你们……吵架了?”

“切,谁跟他吵架。”

那就是吵架了,秦子墨心想。

“你们是……朋友?还是……”

韩沐伯舔舔嘴唇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尴尬地试图强行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被秦奋拐走的?”

“我刚成精的时候遇见的第一个同类就是奋哥,后来就一直跟着他。”

韩沐伯鼻孔里含混地哼了一声,道:“他那么怼你,你不生气吗?”

秦子墨使劲摇摇头:“奋哥人很好的,而且他生气很容易就过去了”,言及此处,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说,“伯哥,我成精时间不长也有七十年了,可是我在奋哥身边从来都没见过你。难道说……你们这一波冷战从建国前就开始吗?!”

韩沐伯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未置可否。

 

 

5

小城的夜晚总是很早就沉入安眠,与那些永无止息疯狂运转的大城市相比,多少还保留着一些古老的昼夜节律。

秦子墨已经睡熟了。韩沐伯从楼上下来,见秦奋站在门外路边抽烟,一丝火光在昏暗的路灯下明明灭灭。他忍不住推门而出,把香烟从他嘴里拽出来。

“都跟人学坏了,嫌命长是不是?”

秦奋笑笑:“我跟人学的可多了。其实有时候想想,做个人也挺好的。”

“哪里好了?人一辈子顶多也就活个百八十年,整天就想着怕死。”

“可是正因为命短,所以珍贵啊。不管有什么恩怨,想想反正活不了太久,就算了吧。你见过哪个人动不动就和老公吵架然后一声不吭玩消失,一消失就十年起?”

“……等会儿,你先说清楚谁是老公?”

“……这不是重点好吗?”

“怎么就不是重点了?”

……

忽然间,两人就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熟悉又令人暴躁的感觉好像一部冗长而不断重复的戏剧,你期待着后面会有新的剧情,然而却迟迟未有。有时候你想干脆离席不要看了,可是走到剧场门口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又回到座位上麻木地看着舞台。

“怎么会这样呢,老韩?”

“我怎么知道……”韩沐伯叹了口气,凝视着虚空中地远方,“为什么要让我活这么久?他们生我的时候怎么就没问问我意见?”

他觉得眼睛有些干涩,那是美瞳戴太久的缘故。他揉揉眼,还是觉得难受,便干脆把那个黑色的小片片从眼球上抠下来,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绽放出暖融融的光。

“你后来找到过你妈吗?”秦奋问。

韩沐伯摇头:“毕竟我爸是个普通人,那个年代活到五十多岁算长寿了,我妈能陪他到最后也不算辜负了夫妻一场。至于我……妖不都是这样的吗?谁活个几千年还能想起来自己有个儿子呢?”

秦奋没再说话。其实这些想法他都知道,一千年太久,能说的话早就说尽了。他看着韩沐伯金色的眼睛,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飘渺不定。他忽然想,如果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彼此重要到仿佛不可或缺,那不一定是真的。有时一转身,他就会从对方的世界里永远消失——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6

秦子墨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至于这番作死损失的修为——反正满打满算也没多少,算不上损失惨重。这段时间他和秦奋就一直住在提琴教室的楼上,反正也不能出门,就天天听韩沐伯拉琴,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这东西没什么”,韩沐伯无所谓地说,“你拉上几十年你也能学会。”

秦奋却对韩沐伯无聊到花几十年时间学大提琴的行为表示不以为然,明明世上有那么多事情可做,干嘛偏偏要整天坐在那里锯木头。

“子墨你看看,我跟这人真是一点共同语言没有”,韩沐伯白了秦奋一眼,收了琴上楼去了。

“那不是也跟我过了千八百年”,秦奋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着。

“奋哥,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秦子墨盘腿坐在地上,两手支着琴凳托着腮,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

秦奋摇摇头:“是他自己想不明白。”

“?”

“简单来说,他是半人半妖,他爸他妈都有点嫌弃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拿自己当人看还是当妖看。”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可能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关系的吧。”

秦奋明白,韩沐伯和他不太一样,即使不断地迁徙,他也总是会去寻找一些短暂而虚幻的归属感。但无论多喜欢一个地方,他也必须在人们发现他不会变老之前离开。他会顾念周围的猫猫狗狗花花草草,也更理解众生各有各的不易。

佛法云刹那即永恒,但那也只对于他们才能构成意义。人类,甚至对于妖来说过于年轻的秦子墨,大概都很难明白吧。

“他挣脱不了这种回环往复的生活,所以只能找各种理由挣脱我。”

“那……他这算是和你分手了吗?”秦子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秦奋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们一起见过天崩地裂山呼海啸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但那天地间壮阔的一切和一个寻常夜晚里的黯淡星光也并无不同,那都是无垠的时间都堆叠。于他们而言,一切都是。

他仍然需要有所牵挂,这一点点虚无缥缈的牵挂,才能让他在瞬息与永恒之中,握住一丝令人安心的疲惫。

“那……”秦子墨被搞糊涂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向秦奋提问才能弄明白他的意思,想了半天终于问道:“你爱他吗?”

“当然。”

“那他爱你吗?”

秦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最终好像用力确认似的点点头:“……当然。”

 

 

7

小街上的桂花开过了第三遍,终于落尽了最后一丝温暖的甜香,金色的银杏也在一天凉似一天的秋风里扑扑簌簌洒了一地。

“天凉了”,韩沐伯裹着一件米色的毛衣,手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站在教室门口来来回回看这条小街。

“是啊,这个星期都会下雨,等下完就更凉了”,秦奋答道。

“你腿疼不疼?”韩沐伯忽然转过头来问。

“还行,就那样吧,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

韩沐伯点点头若有所思,半晌忽然说:“等明年春天,咱们再往南走走吧。带子墨一起。”

“不喜欢这里了?”

“喜欢。但是……我在这里教的第一个学生,今年夏天都大学毕业了。他回来找了份工作,离这不远。有一天路过我这进来打招呼,他说,‘老师,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秦奋笑笑。这样的场景,他们经历过太多了。

“那就再往南走走,随你想去哪。”

韩沐伯扭头看看他,把茶杯放在他手里,什么也没说,转身慢慢地上了楼。

秦奋就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温度刚刚好。

这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他想。

小城宁静的街道,偶尔有人撑伞走过,脚下咕叽咕叽踩过水滩,树影斑驳,雨打在伞面上发出不疾不徐的沙沙声。

这世上的一切美好,本质上都是遗憾,秦奋想着,但那也不要紧。

他的抬起头,目光穿过云雨,仿佛穿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仿佛已经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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