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公寓

【覺醒公寓/泊秦淮】七寸

《公寓更新系列》by @Drholic 

 

*微病态，ooc预警

 

唉，夜班收银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违反生物钟不说……秦奋看着眼前的三个举着刀带着孙悟空面具的劫匪不由得苦笑一声：“哥们儿，冷静，我这里没多少钱……”

 

“少他妈废话！”眼前的三菱刮刀晃得他心慌意乱，“赶紧把钱拿出来。”

 

“……你倒是放开我啊！你不放手我怎么开收银柜啊大哥！”秦奋一开口就后悔了，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果不其然不用秦奋自己管，他话音刚落眼前的另一只“小猴”蹭地一步上前扬手冲着他就过来了，秦奋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冷不丁听见从稍远的地方传开一声不咸不淡的“喂”。

 

“小猴”闻言转过身去，秦奋从缝隙中看见了一个瘦削的青年慢慢悠悠地走向柜台，明明只是初秋，却穿着个高领的白色毛衣，在他身上倒有种微妙的和谐。柔软的毛线质感微微中和了他冷淡而干净的五官。

 

太干净了，干净到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那人似乎对眼前抢劫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不觉，径自路过几个滑稽面具把手里的冰淇淋放在柜台上：“结账。”

 

甫一开口几人都是一愣，秦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边另一只“小猴”已气急败坏地举起了刀。

 

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拉着那青年撞开面面相觑的人墙，夺门而出一路狂奔了，直到停下的时候才觉得呼吸打在胸膛里擦得喉咙生疼，身后的人别开手腕挣脱了他：“你跑够了？”

 

秦奋弯下腰支着膝盖大喘气，冷不丁感觉到一股从后背油然而生的凉意，他一回头看见了被自己一时拉出来一起跑路的青年，只见那人依旧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胸膛微微起伏，弓着上身露出点疲态，细软的头发在夜风里凌乱起舞。

 

秦奋看着那人不为所动的神色没由来地觉得滑稽，“噗”地一下笑了起来：“你还挺能跑的……”

 

他本意是觉得按当下情境走势这人八成要挨打，所以拉着一起跑出来了，现在想想倒也不见得，眼前的青年明显一副不怎么领情的样子，只是挑起一边的眉毛冷冷看着自己：“莫名其妙跑什么？”

 

真是救了个祖宗出来。不过秦奋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讪笑一声吃瘪：“啊，我也不知道……”说罢他咧嘴一笑冲着青年摆了摆手：“不过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啦。”

 

估计再过一会儿那几个“孙悟空”也应该抢完东西离开了，到时候再回去收拾吧。秦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其实挺理解这群人，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去做这种事情。

 

希望他们今晚能吃个饱饭吧。

 

“诶你……”他回过神来看向那青年，却发现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行吧。他挠了挠头转身向店里走去，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学时的艰辛岁月。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那个时候……秦奋看着深夜街边零星的彩色招牌悠悠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妈妈缠绵病榻，自己领着补助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即使他天性达观，却也难免有被逼到心生怨艾恶念骤生的时候。

 

回到店里之后果然眼前一片狼籍，秦奋小心翼翼绕过掉落在地上的货品清点货架，几个人也没抢什么别的，只拿了些面包罐头之类充饥的东西。他走到柜台里保存好监控录像，掏出手机通知了店长又报了警，然后开始慢慢清理店面。

 

后来因为医药费的开销越来越大，他直接辍学四处打工，却依旧赶不上病魔侵蚀健康生命的速度。秦奋理了理怀里的薯片盒，没由来地觉得有点鼻酸。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门口的塑料珠帘被掀了起来，挂在门边的迎宾小熊突然发出声响：“您好，欢迎光临……”

 

“不好意思我们……”秦奋正打算站起身来解释，看到了来人便愣住了：“……你……”

 

秦奋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不声不响走掉的人又出现在店里，毫不介意自己诧异的眼光，径自走向收银柜指着已经化出了一滩水的冰淇淋：“结账。”

 

“你怎么又回来了？”

 

见这人完全没有想要理会自己的意思，于是秦奋也就放弃了对话的努力，“你这个都化掉了，我给你换一个，稍等哈。”

 

“这个就行。”

 

这人也是有趣，摇摇头一把拿过柜台上已然化软的冰淇淋就慢悠悠地晃到便利店里的小餐桌那里，直接坐着吃了起来。

 

总之一时半会儿警察也来不了，秦奋索性也跟了过去坐到他对面：“我之前没见过你来这里，你不住在这附近吧？”

 

冷淡青年闻言抬头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冰淇淋。

 

秦奋经过方才几轮来回，大致看出了这人不愿说话的懒症，不过他觉得没关系，自己本就是不知尴尬为何物的人，再说倘若这人要是真被自己说烦了，八成会直接抽身离开。

 

总之也是要等出警，不然也很无聊。

 

“你是出来溜达？”

 

“随便转转。”

 

“都这么晚了，家人没催你回去吗？”

 

“没有。”对面的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次：“我没有家人。”

 

“哦，呃……对不起，我……”秦奋一时间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伸手挠了挠头。

 

“无所谓。”

 

可真是一字千金。秦奋看着冷淡青年又垂下眼去慢条斯理地吃冰淇淋，握着纸杯的手保养良好边缘干净整齐，一小截白净的下巴埋在毛衣领子里，一点痣像句号一般落在眉尾收敛了所有情绪，碎发垂在额前光泽柔顺。这人光看着就透着一股精致的意味，和自己太不同了。

 

秦奋全神贯注地盯着青年线条流畅的轮廓，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对面的人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视线，于是抬起头来看向秦奋：“干嘛？”

 

“……没事，我就是有点无聊，所以一直看你……”秦奋打着哈哈摆手，那人便又低下头去舀冰淇淋，秦奋顺着他流畅的颈部线条不自觉地看去，发现他毛衣领内侧的脖子上像是被溅了什么东西：“诶你的脖子上……”

 

“有点东西……”

 

青年闻言抬起头，对照着秦奋的比量的地方伸手在颈上蹭了蹭。

 

“你一会儿……”

 

对面的人听见自己继续，于是索性放下勺子坦然地直视自己，秦奋对上他笔直的目光却有点没由来的脸热，“你一会儿吃完也赶紧回家吧，这么晚了最近也不安全，别再遇到像刚才那样的人……”说完他又有点后悔，自己像是个在担心离家出走小姑娘住处的唠叨大妈，没想到那人听了这话竟显出点微妙的笑意，眼角泄出了点欢欣的神色：“不会。”

 

说罢他把手里还剩了一小点的冰淇淋向前一推，起身走向门口：“再见。”

 

“我叫秦奋！”眼见那人一只脚迈出了门口秦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还没有自我介绍，慌忙转身看向对方：“你……”

 

”韩沐伯。”

 

然后韩沐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奋愣愣地看着韩沐伯离开的方向，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中了邪了。他叹了口气拿过韩沐伯留下的冰淇淋杯丢掉，杯壁上化了一些水珠流到了桌子上，秦奋返身去取了纸巾来擦，一回身看见桌面已然摊开的圆形的水渍微微泛红。

 

 

 

过了几天秦奋又接到警局的联络，请他去补录口供。明明当初报案的时候已经录过了，秦奋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出于良民的本能还是去了一趟警局。

 

接待他的警官换了人，又仔仔细细地盘问了一遍他当时的去处，到了最后添了一句：“我看你之前说还有另一名目击证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也想知道啊。秦奋摇了摇头。

 

自那天之后韩沐伯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秦奋心里不知怎地隐隐有点失落。有几天晚上他觉得自己似乎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抬起头看向外面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年轻警官到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递了他一张自己的名片：“如果你见到另一位目击证人的话，请尽快联系我吧。”

 

警官将他送到门外，躲开了警局内的监控悄悄对他说：“你这几天也注意安全。抢劫你超市的那几个人，被人杀掉了。”

 

秦奋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身看向对方，警官一脸严肃：“我们这几年断断续续接了几桩类似的杀人案，一直没有破案。这几个劫匪是这个凶手最新一次犯罪，都是晚上。你自己也小心点吧，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那天晚上，韩沐伯出现了。

 

秦奋一直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惦记这个人，此时看见他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远远向他打招呼：“你来啦。”

 

韩沐伯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连帽衫，像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单手掀起塑料珠帘时冲着他弯了弯眼睛微微一笑，秦奋只觉得自己像是心跳漏了一拍。

 

他莫名地有点慌乱，低下头收起目光走出收银柜，从冰柜里拿了一盒冰淇淋走回柜台拍在了收银台上，“请你的。”

 

韩沐伯并没推辞，只是定定地看了秦奋一会儿，直到秦奋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穿透，他才提了提嘴角悠悠转身走向货架拿自己的东西。秦奋看着他悠哉游哉的背影，满脑子只有对方刚才唇边那抹浅淡的笑意。

 

等到结账时秦奋看着韩沐伯买的商品不由得手上一顿：“你……你受伤了？”他举起手中的创可贴看向韩沐伯，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没看出韩沐伯有什么异常，只有右手此时揣在兜里，“严重吗？”

 

韩沐伯闻言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了点意外，秦奋自觉自己的问题作为只见了两面的人而言也许有点突兀了，挠了挠头又低下头去声音渐渐变小：“没事我就是问问……”

 

“你会包扎吗？”韩沐伯冷不丁开口，秦奋“刷“地一下抬起头来，“会的会的，你……我给你包一下吧！”

 

韩沐伯看着秦奋雀跃的眼神突然笑开了眉眼，像是心情一下子变得特别好：“好啊。”

 

他乖乖走到用餐的小桌子前坐下，看着秦奋拎着医药箱过来于是对着秦奋从兜里伸出了右手：“你害怕吗？”

 

秦奋还真的有点被吓到了，他是没想到韩沐伯的伤口会这么长，从手背绵延到小臂。好在不算深，此时边缘已经凝结成痂，只有中间部分还裸露着一道鲜红：“你……”

 

 

 

他一下子想起了那天警官的问话。

 

“我看你之前说还有另一名目击证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抢劫你超市的那几个人，被人杀掉了。”

 

“我们这几年断断续续接了几桩类似的杀人案，一直没有破案。”

 

 

 

秦奋盯着韩沐伯的伤口怔怔看了片刻，最后笑了笑安静坐到韩沐伯对面打开医药箱一脸关切：“疼吗？”

 

“还好。”韩沐伯像是没注意到刚才秦奋的迟疑一样，只是声音有点轻飘飘的，他的视线跟着秦奋忙碌起来的手来来回回。

 

其实他没觉得多疼，不过看见了秦奋紧张兮兮的神色之后，倒觉得有点痛了。

 

包扎过后秦奋才想起来刚才被自己拍在一边的冰淇淋，韩沐伯远远指着杯子边缘化掉的一圈水渍：“又化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次韩沐伯没有继续吃掉冰淇淋，只是走到柜台上取走，拿在手上晃了晃，道了声谢便离开了。秦奋坐在小桌子边看着韩沐伯远去的背影出神，收回视线时意外看见了对面韩沐伯坐过的椅背上蹭上了一抹暗红。

 

他下意识起身伸手过去抹了一把，只感受到指间一股新鲜的黏腻。

 

过了半晌，他苦笑一声慢吞吞地起身，一件一件地收起了医药箱里的药品和工具。秦奋拎着医药箱回到收银台，打开抽屉翻出当初年轻警官留给自己的名片，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终撕碎了名片丢到手边的垃圾桶里。

 

 

 

两周后 深夜

 

 

 

韩沐伯后退一步长出一口气，最后瞥了一眼顺着墙角倒下不再发出声音的人，垂下眼伸出拇指慢慢捻掉匕首上的血迹，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窸窣”的摩擦声音，他下意识地回身一甩手，手里的匕首便冲着声源飞了出去。

 

秦奋盯着“当”地一声打在自己眼前墙壁的匕首，脚下一软便坐到了地上。

 

他看着韩沐伯踩着安静的步子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弯下腰捡起了匕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可他更控制不住自己对着韩沐伯开口：“停下吧。”

 

说完这话秦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疯了，韩沐伯闻言只是偏了偏头慢慢伏下身子看向他，脸颊上还留着两滴刚才行凶时溅上的鲜血。

 

紧接着他猛地将匕首压在了秦奋的颈动脉上。

 

 

 

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执着的人？

 

自从两人第二次在便利店里相遇后，秦奋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

 

在第一次看见自己杀人时，这人差点没能控制住从喉咙里飞出来的惊呼。韩沐伯以为见到了真相原委之后，这个秦奋自然就会被吓跑或者报警，可秦奋见了一次又一次之后竟然还不依不饶地只是跟着。

 

 

他到底要干什么？

 

好烦，好想杀了他。

 

“秦奋，现在你怕了吗？”韩沐伯看着对方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上下起伏，竟莫名地觉得痛快，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催促着自己赶紧动手，可他的四肢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僵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看见男人微微颤抖着向自己伸出手来，慢慢抹掉了自己脸颊上溅上的血迹，然后又慢慢按上了压在颈上的刀柄，一点点地掰着自己紧紧攥着刀柄的手指。

 

男人的手又凉又湿，眼神里却全是温热的诚恳和留恋，望向自己的眼中满眼晶亮的不知是月色还是什么，“停下吧，不要继续了。”

 

自己的手指被他紧紧攥住后一根一根地掰开，匕首锋利的边缘在他的颈侧划出一道红痕，鲜血染上刀锋的那一刻韩沐伯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手一松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秦奋用力地攥着韩沐伯的手指抬头看向他，只觉得对方拧着眉头看向自己的表情似哭非笑，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来：“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秦奋听见自己轻轻笑了一声，似是有一行温热随着自己弯起的眼角滚落眼眶，“因为我喜欢你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感受到了轻微的疼痛，紧接着贴在颈侧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缓缓伸出手，将慢慢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揽到肩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紧，不由自主地对着他重复：“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听见了对方消散在自己耳畔略带哽咽的低语：“我好想杀了你……”

 

 

 

可是我做不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