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公寓

【觉醒公寓/瑶墨】水滴石穿

《不定时更新系列》by  @Drholic 

bgm在结尾，希望不会ooc...

靖佩瑶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档案，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秦子墨，这半年就一直断断续续来警局报道。

 

初见秦子墨时靖佩瑶觉得这人跟斗殴滋事根本搭不上边，瘦削的青年五官立体容貌俊朗，一头蓬勃茂密的头发，在头顶抓了个小辫子潮得好像那些杂志里涩谷街头的时尚达人。走在路上简直像自带聚光灯一样让人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这哪是拘留啊，简直是走秀。

 

被拘留的人看见了自己也没什么沮丧神情，只冲着自己微微一笑，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

 

老队长看靖佩瑶和他年纪相仿，于是便指派靖警官跟这个秦子墨聊聊，做个思想教育再放人。

 

这一晃都半年了，秦子墨就像打卡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进来蹲一晚，专挑自己值班的时候。

 

身边的同事都调侃靖佩瑶，“小靖你这思想教育这么好听呢？让人听了还想听是吧？怎么就让咱们这些社会青年这么惦记呢？改天我也得听听。”

 

靖佩瑶只是苦笑。

 

 

 

“这回又怎么了？”眼前秦子墨的档案里每一条记录都是自己加上去的，靖佩瑶连看都不用看，双肘放在办公桌上十指交握。

 

今天的秦子墨和平常不太一样。往常秦子墨来了总是没心没肺地胡说八道，满眼都是少年意气轻狂放肆，一坐下来就怼天怼地，今天……

 

今天的秦子墨很安静。

 

其实秦子墨很聪明，靖佩瑶早早就发现了。有一次办公室的电脑坏了，这人听见之后自告奋勇去修，在键盘上敲了几行谁都看不懂的代码之后瞬间把电脑恢复正常。修好了电脑秦子墨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像是眼巴巴等着表扬的小孩，靖佩瑶心里也觉得秦子墨这波操作挺神奇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看你这么好的本事，干点正经营生多好，非要天天打架……”

 

秦子墨听了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起身乖乖走向拘留室，看向靖佩瑶的眼光莫名有点躲闪。

 

秦子墨这人很神奇，看着很简单却又让人猜不透。有心事的时候就会拒绝和人产生目光接触，可靖佩瑶从没猜到过他心里都想了些什么。有时候靖佩瑶看见这人又挂着彩坐到自己对面会觉得恨铁不成钢，跟他说了那么多次本本分分做人挣钱过日子，这人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他偶尔也会自暴自弃，坐在秦子墨对面一言不发，攥着手里的佛珠慢悠悠地盘，秦子墨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还是靖佩瑶先开口：“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呢？道理你都懂。”

 

秦子墨这时就又像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一样，低着头盯着脚尖，恭恭顺顺地也不顶嘴了。往往这个僵局不会维持太久，靖佩瑶看惯了他眼里谁都装不下的散漫样子，眼下这人一下子瘪了菜反而不适应，到最后靖佩瑶也只是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秦子墨也不偷不抢，就是爱惹事，“唉无所谓了，你乐意就行，别闹出人命来什么都好说。”

 

秦子墨于是就又笑开了：“瑶哥你别上火啊，出去给你买港荣蒸蛋糕，爱你不上火。”

 

靖佩瑶听了只是摇头。

 

秦子墨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出去之后，隔天下午就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大盒港荣蒸蛋糕。他来的次数太频繁，跟局里的民警早就混熟了，嘻嘻哈哈打着招呼大摇大摆一路走到靖佩瑶的工位，“啪”地把蛋糕放到自己桌子上，“瑶哥，工作辛苦啦！我给咱们警局捐赠加班零食两盒！”

 

靖佩瑶正对着电脑录早上一个入室盗窃的口供，被他这么一拍，手一抖把内容全删了。

 

今天白天的口供还没整理完，还是赶紧处理完眼前的事加班去吧。靖佩瑶想到这里看了眼对面一反常态微微耷拉着脑袋的秦子墨：“你今天状态不对啊？”

 

秦子墨听了这话也没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反驳，只是抬眼看了自己敷衍似的提了提嘴角。

 

靖佩瑶盯着他嘴角的淤血不知为何觉得有点闹心，起身拿了医药盒招手让秦子墨拖着椅子坐过来：“过来，我把你脸处理一下。”

 

额角开了个口子，颧骨一道伤，嘴上还被人打了一拳。靖佩瑶瞥了一眼秦子墨手上磕破了皮一片青紫的关节，看来倒是也没吃亏。

 

他洗了手，拿出镊子捏着酒精棉球在秦子墨伤口上轻轻地按，不出意外听见对方倒抽冷气的“嘶嘶”声，他觉得秦子墨的身子在微微耸动，以为是他忍不了痛，刚想开口调侃却看见秦子墨的眼眶红了。

 

也是，再怎么说秦子墨这半年也打了不少架了，这点痛估计还是不算什么的。

 

靖佩瑶从对方起伏的幅度渐渐变大的干瘦胸脯里看到了开口的预兆，索性放下棉球，一支胳膊肘支着桌子：“说说吧，怎么了？”

 

秦子墨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落眼泪。

 

嗨呀这………靖佩瑶确实没见过秦子墨这副架势，一时间心里有点慌，随手从旁边工位抽了点面巾纸塞给他，又起身给他接了杯温水，“你……你别急，缓缓，咱们有的是时间哈……”

 

唉，今晚这口供整理的活八成是没戏了。

 

他看着秦子墨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裤子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这人手上关节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于是转过手用掌心抹着脸，手上的灰留在脸上像是一道迷彩。

 

又过了半晌，秦子墨渐渐平静下来，捏着手里的塑料纸杯低着头不看他：“瑶哥。”

 

他的声音很小，不知道是因为哭累了还是因为觉得心虚，靖佩瑶有点听不清，下意识微微拧起眉头向他凑过去：“你说什么？”

 

然后靖佩瑶听见秦子墨在自己耳边说道：“我是同性恋。”

 

靖佩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撇过头去看向对方：“啥？”

 

秦子墨此时像是已经笃定了心思一样两眼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喜欢男人。”

 

靖佩瑶有点意外，但是倒也没觉得多奇怪，一时间也没想出这件事和秦子墨打架又什么关系，于是平平淡淡点了点头继续：“然后呢？”

 

没想到的人像是变成了秦子墨，他语气微顿，略略睁眼看向靖佩瑶：“你……”

 

“你觉得没啥？”

 

“有啥？”靖佩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是跟人争风吃醋打的架，”说罢靖佩瑶不由自主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不能吧？秦子墨你可不能这么傻吧？”

 

秦子墨没绷住笑了一下又垂下眼睛，很快那点笑意就散在了他平静的眉宇间。

 

他交握在腿上的双手下意识地十指交叠：“我和我妈吵架了，心情很差，就出门打架了。”

 

靖佩瑶闻言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向下沉了一寸。他一时间想不出要怎么开口，抿了抿嘴最后憋出几个字：

 

“那阿姨她……”

 

“她刚知道。”

 

秦子墨很快打断了他的话，叹了口气看向靖佩瑶满是犹疑的眼睛，露出一丝苦笑，“给她吓坏了。”

 

秦子墨的眼神下意识地垂到眼前自己和靖佩瑶之间的地面上，像是回忆似的放空目光：“她那时候看我的眼神……”

 

只见秦子墨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摆了摆手：“不说了。”

 

“我就是……”

 

他收回手低着头抿着嘴唇：“我就是很难过。”

 

“我是因为真的……”秦子墨的声音微微有点哽咽，“真的很在乎她的想法才想去和她交流，没想到她……”

 

他长叹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泄出一丝嗤笑：“没想到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在乎我在想什么。”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心情是怎样的，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她都不在乎。”

 

秦子墨垂着眼睛似哭又笑地皱眉：“她想让我过上幸福的生活，却不想让我过我想过的生活。”

 

靖佩瑶插不上什么话，静静地坐在对面听着，眼睛无意识地盯着秦子墨破洞牛仔裤里露出的膝盖，觉得自己的膝关节有点冷。

 

秦子墨说得累了，向后一靠瘫在椅子上神情晦暗，靖佩瑶琢磨了一会儿抬手看了眼表，凌晨三点半。

 

他轻叹了一声，起身走向后面的零食柜：“冷吧？给你冲个奶茶喝。”

 

警局里自然也没什么好东西，靖佩瑶埋头翻了半天找到一个快过期的优乐美。他记得秦子墨挺爱喝甜的东西，十次有六次进来时嘴里都嚷嚷着把我饮料留下。

 

靖佩瑶撕开包装弯下腰把杯子举在饮水机下面接水，看着米黄色的粉末溶在热水里推着椰果逆时针旋转一下子就笑了，另一手拿着吸管搅拌着摇了摇头。

 

再怎么想靠近，两粒椰果终究是两粒，哪怕他们形状成分结构密度都别无二致。

 

人啊，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又怎么能做到全然理解另外一个人呢？更别提接受了，这道理放在谁身上都一样。

 

靖佩瑶垂下眼睛，目光落在渐渐沉到杯底消失不见的椰果粒上。

 

但愿秦子墨，也能早点想通吧。

 

 

靖佩瑶回到座位把奶茶塞进秦子墨手里，这么大人了口味还跟小孩子一样，看见奶茶眼睛一亮立马掀了盖子凑过去吹着小口小口地抿。

 

靖佩瑶见他状态恢复了不少，清了清嗓子：“你也别想这么多，有的事强求不来的。”

 

这话像是在劝他，又像是在说别的。

 

秦子墨闻言慢慢抬起眼睛看他，只见靖佩瑶垂着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奶茶，手上还捏着佛珠不疾不徐地盘：“不是所有事，都是你付出十成十心意，就能有十成十回报的。”

 

“再说了，你向前一步对方不能接受的话，不如就后退半步？何必硬顶在这里让双方都别扭呢？”

 

他感受到秦子墨看向自己的视线渐渐冷了下来。

 

秦子墨默默把手里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桌子上，目光笔直地看向靖佩瑶：“可要是我不甘心呢？”

 

靖佩瑶闻言抬头看向他，不知道是真的佛珠盘久了填了些许透彻悟性还是怎么的，眼神里竟有了点慈悲的意味：“你放不下，到头来，难受的也只有你自己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法聊了，秦子墨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我走了，回家睡觉去了，这大半夜的……”

 

靖佩瑶没说话，只是跟着他一起站起来往外走，秦子墨一路都没理他，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到了门口又突然转身看回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靖佩瑶，手上还跟着说话的节奏一点一点地：“瑶哥，古人说得好，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我还就不信了。”

 

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转头离开了。

 

靖佩瑶被他说得一脸愣怔，歪着头看着秦子墨一下子意气风发的背影只觉得不明就里。过了片刻，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抬手看了一眼表，凌晨4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黑漆漆的天，太阳还没升起来，星星挂在远远的一角一闪一闪的，像是泪珠，又像是某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睛。

 

积累了一夜的寒意从脚底一路向上渗入脖颈，靖佩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吐了口气。秋意渐浓，地表下的温度如今也渐渐散去了，只留下初冬微凛的气息悄无声息攥住了自己裸露在鞋帮外的脚腕。

 

真冷啊。靖佩瑶缩了缩脖子抱着胳膊，突然想起来秦子墨还剩了半杯奶茶在办公室里。

 

他提了提嘴角抱着双臂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办公室。回去喝了吧，说不好还热着呢，倒了怪浪费，暖和暖和身子也挺好的。

 

 

 本次配乐，张亚东《缓流》

完